冻凤秋-春节，在海边-渔人码头

文|冻凤秋

渔人码头

太阳初升，照在渔人码头。一艘红色的大船划过海面，银色的波浪如流动的时间般绵长，但转瞬即逝。这是最宁静的时刻，最灿烂的时刻，一切都有希望。在此地，想起伊莎贝拉，上帝的承诺或誓约……

这是数年前的春节，她在澳门写下的一段话。

那时，她站在欧式风格的酒店房间，掀开窗帘，眺望清晨的海。

这是经过人们世世代代改造和建设过的海，长长的钢索斜拉大桥，色彩鲜明的船只，岸边中西合璧的诸多建筑，这些不可或缺的风景，已经成为海的一部分。

人们来到此娱乐胜地，是为了在狂欢中沦陷，忘却。沦陷，是在尘世中沦陷，忘却真正的海，那无穷的奥秘，危险和未知；忘却，是在享乐中忘却，忘却时间的窥伺，那些失去，困境和伤痛。

但那些扔不掉的一路跟着你。无时无刻。

她想：谈伊莎贝拉，我们不够资格。

不懂得如何去爱。当那个人来到你身边，你心动，你欢喜，其实也都是为自己。为自己终于等到一个人，为自己可以不再孤单，为自己可以像其他人一样按照既定的规则，年龄的规则，社会的规则，融入或泯灭。

那个人，或另外一个人，只要有相似的条件：一种声音，明亮的或低沉的，其实也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他够急迫，诚恳，坚定；一张面孔，不难看，甚至出乎意料地阳光帅气，或清秀俊雅；一份职业，能够明确地定义的，坦坦荡荡说出口的，任谁听了也点头的；还有学历、家庭、个性等等。我们如此相信自己看见或听见的，如此顺从那些潜在的标准。最后，还要理直气壮地说，我们相信的是自己的感觉。

哪来儿的感觉？

即使知道对方生长在何处，走过什么样的路，遇见过什么样的人，但他内心深处有过怎样的憧憬和失落，怎样的恐惧和不安，怎样的犹豫和彷徨，我们又何曾细细去聆听，真的去懂得。

我们相信了爱的表象，还在甜蜜中，却开始计较谁拥有的多一点，谁付出的少一点。被宠爱与呵护时，沾沾自喜；而一旦所得与想象不符，就觉得委屈、挫败。

哪里像电影《伊莎贝拉》中那个从未出现的女子，伊莎贝拉。她如此深爱一个男人，在他违背誓言，离她而去；在她嫁人，与别人生下孩子后，仍然惦记着他的爱，并让自己相信，这个孩子仍然是他与她爱情的结晶。

如今，这个男人变胖了，浑浑噩噩，孩子却长成婷婷少女，来寻父亲了。在无尽的虚空里，终于也能寻得一份暖意。

电影用一曲曲干净、透明、精致的音乐来雕刻时光，唤回记忆，纪念一份逝去的美。

她想起电影中的台词：世界就是一座赌场，他们把你推进门，给你一种叫做“时间”的筹码，那是一种装在黑色袋子里的东西，谁也说不清自己手中的分量，掂起来似乎很轻。

她如今才知道，自己所拥有的筹码的分量是越来越轻了。

都说澳门很小，这条街分手，很可能下条街就遇到了。但他们却迷失了。那天，他走那么快，她怎么也追不上，或者她也没想追上，只想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，悠闲地逛逛。

那些从历史深处走来的小街巷，古旧的民居，传统的店铺，浓郁的烟火气，中西合璧的情调，弯弯绕绕间，竟然真就不见了的他的身影。

她也不着急，就坐在石阶上等。该回来的一定会回来，该相遇的一定会再相遇。

是春节，召唤我们站在时间的码头上，停泊，等候，迎接一个新的轮回。